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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Chapter.18(1) 未定又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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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奈澤爾一行在亞撒那的別院稍作停留,梳洗打扮妥當,分開趕路。修奈澤爾帶數騎貼身衛兵直趨行宮,拉斯菲爾蒂等人趕回曼格菲斯。

一路無言,馬車顛簸,不似駕馬緊繃的神智很快恍惚,昏昏沈沈入了夢鄉。

等到天際泛白曙光,紮得眼皮微開,已到了郡中。

回到宅裏,又補了些睡眠,再醒時約莫八九點光景。外出采購的小夥子,看見告示欄前唏噓不已的人群,回來和眾人稱道“殿下真有效率”。拉斯菲爾蒂披散著長發,在樓道口遇見合衣而扣的費德裏,都作苦笑。

幾年前信誓旦旦說著“寧死不屈”的男男女女,而今為他是從。一度掛在嘴邊的“眾生平等”,而今也成殺戮無度。沒有什麽改變不了,只是你我不願相信罷了。

波爾希思和鄧普斯也先後下樓,四人結伴去看告示。多少有些好奇,心知肚明的暗中爭鬥不知會被檄文寫成怎樣大義凜然。

《舞姬》的海報猶且殘存一角,赤裸裸的嘲諷正淩於其上。以蘇格蘭警場馬裏多德探長之口敘述的公文,沒有“上三家”、沒有希澤、沒有修奈澤爾。失蹤案件牽扯權力核心,本不是正常之舉。“下三家”族長處以絞刑,族人流放永世不得入境。舞團解散,主力就地正法。

原沒有孰是誰非的勾心鬥角,終收場於一方的落魄,和一方的冠以正義。人們匆匆看過,抱著事不關己的坦然,最多附議蘇格蘭警場“望公民警惕”的忠告。

諾蘭行宮和哈沃登堡之中,形勢變化後即刻展開的應對謀議,自夜深延至天明尤未結束。

總以為偏僻的村落遠離朝堂也遠離硝煙,卻其實這世間沒有一處凈土不在那些人的算計之中。人們慣看的山高水長,羊聲綿遠,僅是安寧的表象。背地裏權勢更替,不止的操控,從不為人所知。

無知而自安,未免不是快意人生。

然而這一場驚天動地的案件背後不是一切的終結,而是是是非非的開端。

國家的權力由高層與低層兩端構築。王權通過高層權力實施,高層權力紮根於低層權力之上。瓦解高層的統治,首先要動搖其根基。修奈澤爾控制了高官,伊萊亞從底層百姓滲透。

農民、舞者、武夫、書生……人人有私心向往、囧事一二,或拿捏其喜好,或鉗制其把柄,終能驅使。

格雷赫爾芭蕾舞團是伊萊亞眾多勢力中一股重要分支。大支毀壞,小支旁岔紛紛擾擾浮出水面。這是一個迅跡捉拿和逆跡疑人的時節。

早在拉斯菲爾蒂潛伏期間,波爾希思等人受命追蹤另一股線索。種種細若游絲、暗合臺幕後的牽連,在舞團崩潰之際,愈發清晰入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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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斯菲爾蒂離開的四天,曼格菲斯花園以女主人感染風寒為由,關門謝客。如今男女主人共同現身,公告欄之前免不了一陣寒暄。

腓力普先生出面邀請四人往麥裏屯——民兵駐處游玩,同行還有班府諸位小姐。

聽宅院裏往來仆從私下交談,民兵相貌堂堂舉止雅氣,深得女子歡心。連那位眼界頗高的班府二小姐也暗許了芳心。

那些繪聲繪色、眉飛色舞的講述,一度使鄧普斯動怒。若非費德裏強行扣壓,不知他會做出什麽舉動。宅子裏的孩子雖也是維勒兵團的舊員,不過當時年歲尚小未嘗上過戰場,不解所謂軍人英姿,亦無可厚非。偏偏鄧普斯是極念舊情之人,往昔傷疤如爬山虎繞墻盈貫心頭,容不得人吊兒郎當得褻瀆了“軍人”這神聖的稱呼。

不只是他,從凱厄司戰場失魂落魄撤離的那輩人,多少有心病,只都藏得深了。

你若問他們,何不忘記一切讓自己好過,他們會告訴你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。唯有刻骨銘心的痛苦才能驅動累暈的心。旁人唏噓不已的態度,於他們是最好。

即便誰入了誰的局,亦無法感同身受。

軍官已經駕到。腓力普先生接替太太在客廳招呼,腓力普太太則和班府小姐以及拉斯菲爾蒂一行進了會客室。

男賓按理應留在外間,由於波爾希思三人身份特殊,才一同被請入。

腓力普太太的初衷在於招待貴客,只是女人天性八卦,講著軍官的奇聞趣事,便不知不覺把拉斯菲爾蒂一行涼在旁邊。

伊麗莎白小姐言語中無不透露,對韋翰先生的愛慕和對達西先生的輕鄙。波爾希思附耳與拉斯菲爾蒂低語說,確也是門當戶對。

聲音很輕,但足夠伊麗莎白小姐聽見。他是故意的。

輕狂的小姐與放蕩的先生,為絕配。這話曾是他的口頭禪,逢人便說,大有炫耀之意。放蕩是他,輕狂是千基妲。愛便大膽,無顧世人,他們之間當得起“不羈”二字。

而今說來,鄙夷之餘,落寞淡淡。

不合時宜的諷刺,怕連波爾希思自己也未料到。心頭難受,本又厭惡伊麗莎白為人,竟真脫口而出。

果然,伊麗莎白小姐面露不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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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不及發作,腓力普先生引軍官內來。韋翰先生依舊是最受歡迎的男士,差不多每個女人都朝著他看。互相問候,韋翰先生如常立到伊麗莎白小姐身邊。

搶在腓力普夫婦正式介紹拉斯菲爾蒂一行之前,伊麗莎白小姐甜美笑道:“軍隊出來的先生們看多少遍都英挺逼人,不像那些生活糜爛的貴州叫人倒胃口。”

火藥味有些重。

拉斯菲爾蒂四人一般地笑含諷刺。

於女人中如魚得水的韋翰先生,大抵有天生的好預感,嗅出這位小姐意有所指。擡眼看了看對面的陌生人,含糊其辭:“的確,格雷赫爾芭蕾舞團牽扯出的真情,讓人咂舌。”

巧舌如簧的外甥女和地位非凡的皇家紅人,哪個都得罪不起。韋翰先生這一番話將矛頭引向別處,避免了進一步尷尬,又化解得巧妙自然,腓力普太太感激之情溢於言表。

“麗萃的心聲,韋翰先生一猜便中。諸位,我榮幸向你們介紹卡倫特先生兄妹、法克斯先生和特裏昂先生。”

韋翰先生臉上的驚訝很快被喜悅取代。他“啊”的一聲叫出來,“沒想到能遇上‘上三家’的諸位,榮幸至極!”

拉斯菲爾蒂等交換眼神,這位喜形於色的先生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。

“上三家”、“下三家”,嚴格於今,是不存在。這一說法,沿襲前代而來。先王子嗣殷實,拉幫結派暗鬥不止。先王不加以制止,竟有鼓勵之嫌。頒布政令將貴族按政績、軍功、才學、德望分上中下三等。為這優劣之分貴族左右投靠,協助王嗣爭鬥。連年爾虞我詐、戰爭時起,百姓怨聲載道,男嗣先後喪命。深受其苦,伊麗莎白女王登基後,明令取消三等優劣制。

現如今以此稱呼,多是皇室貴戚互相嘲弄,知者鮮少。

“這稱呼好,連名帶姓一長串叫著也累。”伊麗莎白小姐出言讚美。

韋翰先生的笑容一時有些僵硬,顯然意識到自己出了岔子。慌慌張張去看,四人臉色如常,暗舒口氣。

“韋翰先生口如蜜糖,不知俘獲多少女子的心。”拉斯菲爾蒂巧笑的眼眸暗藏著嘲弄。

韋翰先生心中有鬼,聞言眼皮一跳,安慰自己對方不可能清楚他的所作所為,勉強笑道:“只可惜沒能俘獲卡倫特小姐。”

拉斯菲爾蒂不置可否。

閑話工夫,牌桌擺設妥當,眾人去玩“惠斯脫”。

韋翰先生被小姐們邀請到另一桌摸獎。他坐在拉斯菲爾蒂和伊麗莎白之間。伊麗莎白極為熱忱地跟他講話,大有向拉斯菲爾蒂炫耀之意。韋翰先生一面應付游戲,一面回應,思考的時間逐漸延長,而回答逐漸變短。

拉斯菲爾蒂挑眉,心中了然。

韋翰先生若對伊麗莎白小姐有心,早在相識之初便不會因為潛在的得罪,而拂逆她的意思。而今又力邀拉斯菲爾蒂入座身邊,意圖所指,明白勿疑。

早年風聞民間利用絕色男女流竄作惡,只道是利欲熏心。直至與修奈澤爾接觸,才恍然這世間不乏動機,卻極缺行動力。若無人配給計劃支援,有心也無法成事。

上到貴族下到村民,無人不看重清譽。花前月下幽約私會,情之所至棄家私奔,毀的不只是個人,更是一個家族。許多父母宗長,不惜重金,或買兒女各自歸家,或買兇殺親寧死不汙。

有人抓住這點,利用人人忌諱的男女情愛謀取錢財。

伊麗莎白和韋翰接著談格雷赫爾芭蕾舞團,韋翰借故與拉斯菲爾蒂搭話:“雖說惱人但那家的舞倒跳得好,卡倫特小姐一定看過。”

拉斯菲爾蒂頷首,眼神未從牌面擡起。

“那小姐最喜歡哪個片段?我個人覺得那場幽靈王國,銷魂又動人。”他這麽說不無道理。大多數女孩確是因那場的仙幻縹緲才迷上《舞姬》這出戲。

“月夜再聚、共赴黃泉的情深意切,先生可曾想過仿效?”她回眸看他,意味不明。

“只怕不得有心人。”

幾次三番的搭話,都以一方或有尷尬和一方不答收場。

若是風月老手,為求刺激新奇,必大費周折,追求冷淡女子屈服。只韋翰先生的目的,從來不在留戀花叢,爭萬花為其獨放。

興意闌珊,他終將註意回落到伊麗莎白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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